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卌年丨刘晓陵:想做医生的女护士被物理系录取了

2017-11-11 老号休假新号顶班 永远的新三届

       老编的话:今年是恢复高考40周年。新三届大学生即77、78、79级通常被视为一个群体,聚集了“文革”十年被耽误的人才。新三届以平均6%的超低录取率,成为中国当代史上难以复制的一代。


       他们有怎样的高考故事?他们的校园生活如何度过?本号特辟“卌年”和“校园”专题,征集新三届学子记录高考历程和大学生涯的文图稿件,共同分享新三届人永志不忘的那一段如歌岁月。


作者简介

大学期间的作者

      刘晓陵,生于1952年2月,中学物理研究员(正高)。重庆市朝阳中学初67级学生,1969年3月下乡插队,1977年考入西南师范学院物理学系,1982年毕业分配到西南师范学院附属中学担任物理教师,2012年退休。


原题

我的1977


40年前的12月10日,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啊!


这一天,我获得了一次新的生命,开始了人生的一次大转折。正是在40年前的今天,一名医院里的护士,走进高考的考场,重新回到学校。从此,我的生命,揭开了新的一页。


举国上下一片沸腾——小平用他的巨手,掀开了中国高考史上最辉煌的一页!中国的大地迎来了尊重知识、尊重人才的春天!我作为十年动乱而积压下来的几千万中学生中的一名初二学生,有幸加入到了报考人数达1160万的高考大军之中,并有幸被“金榜提名”!


人生能有这样的一段经历,真是太精彩了!


回想起当年从高考到入学的经历,一言难尽,感慨万分!


高考前,我是重庆市第六人民医院五官科的一名护士。由于十年动乱,我们连初二的课程都没有学完就停课了,所以求学的愿望非常強烈。医院领导也很理解我渴望学习的心情,但终因种种非自身的原因,始终没有培训、进修的机会,“工农兵学员”的名额也与我无缘。


1977年下半年,我被医院指定担任巡回医疗队的队长,派到綦江县一个边远农村的乡镇医院,负责为期半年的巡回医疗。10月初,收到六院我闺蜜的一封书信,告我一个特大喜讯,说是恢复考试制度,可以“考”大学了。


这个消息简直把我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激活了,我就像黑夜里突然见到了光明——终于有了名正言顺地通过考试,公平竞争上学读书的机会了。我给医院提出来休探亲假,想回家补习,因父母是西南师范学院教师,当时西师成立了高考补习班专门为子女补课。


可院长说:“你是队长,你走了医疗队谁负责?”


没办法我只有走“自学成才”的路。可农村条件差,根本没有复习资料,我的闺蜜给我找到了一套高中数学和化学教材(物理课本没有找到)邮给了我,我如获至宝,如饥似渴地开始了我的“自学行动”。学习三角函数,连sin、cos、tg、ctg这些符号都不会读,是硬记的,心想反正考试是笔试又不是面试。


那个年代的教材很简单,课本很薄,我又从小酷爱数学,所以一个半月的业余时间就把高中(当然也包括初三)的数学、化学全自学完了。这时已是11月中旬,巡回医疗刚好结束,我终于请了探亲假(为期半个月),准备回到家中全力以赴投入到高考复习之中。


谁料到回家的第二天,父亲到教育局去打听高考报名事宜后回来告诉我说,我们老三届初中生不能报考,除非有特殊贡献的例外。我于是彻底放弃了复习,自己给自己放假一周。


一周后的一天,突然接到医院的来信,说我有资格报名高考,叫我赶快回医院报名。我惊喜之余又为自己浪费了一周的复习时间而惋惜和后悔。但不管怎样,希望来了!我赶紧回医院所在地綦江县三江镇报名,然后立马返回家利用剩下的几天探亲假抓紧复习。父亲积极为我搜集政治复习资料,母亲把我带到物理系一位老师家中补习了一个晚上的高中物理(只讲了点力学知识,就算是我物理考试的全部资本)。


探亲假结束时,已临近高考,我回到医院一边上班一边分秒必争地背政治,做数学题,从10月初到12月9日,中间放弃了一个星期,刚好整整复习了两个月。感觉越复习越来劲,用物理语言表述,就是动力产生了加速度!


本来在巡回医疗期间,父母亲就劝我今年不报考,农村生活艰苦,条件差,工作又辛苦,担心复习紧张了身体吃不消,要我明年再考。我告诉他们说,我复习一点都不紧张,因为我一点压力都没有,也一点不累,因为我喜欢数学,做数学题那简直就是一种享受。所以两个月的复习时间我是在轻松愉快中度过的!



 张榜的头天晚上,别人就从侧面打听到我上了分数线的消息,我对这个小道消息是半信半疑,失眠了一夜。第二天去看张榜,才知道全医院参加高考的人包括职工和子女,只有我一个人榜上有名,顿时医院上下都沸腾起来了!


张榜其实也就同时通知体检。要把我高考体检的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父母,最快的方式就是电报。那时发电报几乎算得上高消费,3.5分钱一个字,也很贵的哟,所以要尽量精简文字。我当时给家里发了“我被体检”四个字,因为每年我都要参加招兵体检工作,如果我只发“我体检”三个字,怕父母亲误以为我是要去参加体检工作,所以关键的”被”字不可省呀。


后来母亲告诉我,父亲为我流过两次泪,一次是我上山下乡走的那天,送走了我们的车后回到家中;一次就是收到“我被体检”的电报。


接下来就是填报志愿。医院的医生老师们非常关心我,要陪我一起去填志愿表,还非要我填名牌大学,在医生们的“挟持”下,我无奈自不量力地填了第一志愿中山医学院,然后依次填报了重庆医学院和泸州医专。


我从1969年下乡,到四年后被招收进重庆市第六人民医院卫训班(卫生局办的,算中专学历),毕业后留在医院工作,离开家共九年。父母一直都很想把我调回到他们身边,甚至想把我调到西师校医院工作,但我不愿意,觉得校医院没有发展前途。这下父母认为读大学是女儿能回到身边的最好机会,于是给西师的招生组打了招呼,叫他们帮忙做工作,录取我的时候,除了重医,中山医和泸州医两个学校都放弃,不想我再离开重庆(那个年代这种思维一点不奇怪)。


谁知当时四川省出了一个新政策,以1952年8月为界,之前出生的算高龄,之后出生的算低龄,高龄的录取分数线比低龄高。我是1952年2月出生,而我的分数恰好在重医高龄线与低龄线之间(中山医就别提了吧)。


晕哦,早晓得填表时把2月填成12月哟,一笔之差,被重医拒之门外了!沪医倒是上了线,可又被西师招生组按父母的意愿给杜绝了——我算是落榜了!


但是我一点都不恢心,也不后悔,一点没有失落感,因为很快就迎来1978年高考,只要是“高考”大学,我还有的是机会,哪个怕哪个?而且我相信再复习几个月,78级高考肯定会更上一层楼!我坚信好戏在后头!


77级入学后大概二十天左右,西师突然补招一批走读生。我家住西师,又是西师子女,而且能天天住家里是父母最满意的,所以理所当然我就被西师收录了。这对原本要一心学医,却阴差阳错地迈入了师范学院的我来说,并没有得到什么意外的惊喜,但我从小酷爱数学,心想就选择读数学系也是很理想的,所以也知足了。


1978年12月摄于西南师范学院大校门


谁知道学校却偏偏把我分到了物理系,为这事我还哭了一场,后悔不该读西师,等78级再报考肯定考名牌医学院。父亲安慰我说:“学校就是看到你高考物理考得还可以,才把你安到了物理系的。”


天哪,我的物理资本就仅仅是那一晚上物理系老师给我的,这点资本在考理化时还真立了功,它让我把那道压轴题做起了一半,然后其它的物理题就全当数学题做了,所以也做起了一半。哪晓得这两个一半加起来就变成了“物理考得还可以”。


作者大二时


没办法,天要下雨娘要嫁人,物理就物理吧,豁出去了!——我就是以这种“差生”的心态跨入了物理系的教室。系领导和老师知道我是个初二学历的”特殊人才”,进校时恰遇学校开三天运动会,就叫我别参加运动会了,在家补习功课。


同学借给我一本高中的物理教材,这本物理教材是这位同学教高中物理时用的,我却从未曾翻阅过它。我拿着这本物理书,感觉到我和同学的差距是那么大,但这个差距并没有打击我,我感到这个差距又一次激活了我身上的每一根神经——我要把运动会的这三天,当成高中的三年,填补我“高中物理”这块空白!


西师物理系77级毕业照


我丝毫没有认为自己的现状是没有退路,必须咬牙走下去,而是觉得全身的动力被放大了一百倍,无论好重的担子我都能挑起来往前跑!可能一生中最刻苦的就是那三天,“性价比”最高的就是那三天。然而也就是那三天,也就是那本物理教材,让我走进了“物理学殿堂”的大门。仅仅的三天,我对物理学产生的兴趣,不亚于小学初中加起来七年对数学累积的兴趣——我爱上物理啦!


西师物理系77级一班毕业留念,前排右3作者


西师物理系77级一班毕业留念,前排右3作者


   从4月4号入学,到6月底期末考试,第一学期的时间不到三个月。这三个月,在我身上又一次产生了飞跃——我从哭了一场步入物理系,到对物理学产生浓厚兴趣,再到期末考试取得优异成绩——我认识到一条定律:你爱物理,物理就会爱你!


2012年7月,西师物理系77级毕业30周年同学聚会补拍的学位服集体照,前排左6作者


文图由作者提供本号发送,谢谢蒋蓉同学推荐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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